挖药材 在山沟里长大,从小便与药材结下了不解之缘。如今,每当路过山坡野岭的时候,很远就能辨识出隐匿在杂草丛中的各种药材,随之那浓郁的柴胡的味道,那淡雅清香的徐长青的气味,就会浸润周身的每个细胞。那洁白的远志,那长满胡须的知母,那盘根错节的穿地龙,-------一切就会列数在眼前,那段挖药材的时光也会别样的清晰起来------- 初春时节,青草刚刚返青,山坡微微露出一抹绿色,柴胡就会早早的从地下探出头来。仅有的那么一点新芽芽,纤细,嫩黄,足以让熟悉她的人们辨识出她的容颜。何况,经年的枯枝老干,带着残存的如星星般的花穗顶在枝头上,在做最好的向导。 于是,约上三五个伙伴,挎上小笼子,扛上小镐头,哼着不成曲调的歌谣向山坡进发。阴坡的柴胡根须最为粗壮且颜色暗黑,阳坡的则是细小而亮黄。更为重要的是,阴坡的压秤,数量多。因此,我们会顺着枣树沟、杏树沟的大阴坡逐一进攻。 “哎,这里多!”“嘿,这边大,都是一撮一撮的秧子啊”二丫一边炫耀一边招呼着自己的同伴。而后,几个搞头直奔而去。挖累了,坐在山包上择柴胡细嫩的秧子,边择边比大小比多少。“哼,要不是我喊你们来我这里,才没有我多呢”二丫有些不服气。“要不,我们一人给你三棵吧,”“五棵,五棵”“赶紧的刨了,刨完了,咱们去山顶上采满山红(学名该是杜鹃花吧)”二姐,开始发号师令。二丫,一棵也没有分着,撅起小嘴,气嘟嘟的挎着笼子径直走向枣树沟里面的沟渠。她鬼精的,知道沟渠子比别处多而且肥大(这是我多年后才发现的秘密)。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,我们不管是满笼子的还是半笼子的,就连只有一笼子底儿的狗娃子,也是最开心的。因为,在山顶上的石缝子里,我们确实每个人都采到了一大把红艳艳的满山红花。戴在头上,握在手里,放到篮子里,都像是凯旋的归人。 “有药材的卖钱喽,柴胡远志的卖钱喽!”晌午,正坐在自家的灶坑里(厨房)的小草墩上喝粥。听见,叫卖声,便蹭地一下窜出去。嘴里还含着小米粥,大喊“等会儿啊,等会儿”。随后,山娃子,二改头,英头,弟儿头,秀艳-------把收药材的自行车围个水泄不通。“二斤八两”“三斤二两”“一斤二两”“九两”属狗娃子最少。“这零钱,三毛钱,五毛钱,给你买冰棍儿吧”我们每个人都会分享到自己的战利品。这个中午,卖冰棍的来村里将是遇到最好的商机,每个人孩子都会过节般地啃上一根五分钱的冰棍儿,甜甜的。其余的整钱两块,三块,五块,就会被母亲们卷吧卷吧装进裤兜里。“这五块钱给你攒着,到时候给你买件的确良的汗衫啊”母亲总是是这样应承我的。于是,下个周末我抡镐头的力气更足了。 入夏,草木长势开始旺盛起来,山上的药材种类也繁多起来。什么防风,知母,黄芩,玉珠,苍术,穿地龙,--------但是我最喜欢挖的是——桔梗。她开着如同小喇叭般淡紫色的小花,离得很远就能看见。很粗很直的根,挖下来后,轻轻的包去外面的薄薄的一层黑皮,就会露出白皙的肉质,像个小人参。满山追着紫喇叭,也不觉得累。记得一次,我老远的就瞧见了一株很大的紫色的小喇叭,欣喜若狂的直奔而去。抡起的镐头刚砸下去,只听“嗡嗡嗡”,糟了,马蜂。我吓得撒腿就奔山下跑,但是马蜂却像是长着眼睛一样,追着我跑。转眼之间,我的眼睛就看不到路了,被他们结结实实地蛰上了。后来,才听三婶告诉我,马蜂的眼睛是走直线的,如果你拐弯跑就看不到你了。这也是我多年以后的经验。 到了暑假,是挖徐长卿和远志的最好时节。但是我家周围的小山坡太小,不会成规模长的,于是便和三婶二姐等人去临庄——郭麻子沟。那里的山高大,净是成片成片的徐长卿和远志。起初他们不愿带我,怕我爬不动山,挺不住晒。后来,才发现,爬起山来我竟然比他们还快,挖起药竟然比他们还多。因为,我用手抖落着这棵徐长卿根儿上的土的时候,眼睛就在四处扫射找寻另外一棵呢。那长着细长的小青瓢或者开着星星般小花的徐长卿,一下子就进入了我的视野之内。刨完这棵,镐头就直接奔向另一棵了。二姐,就一直纳闷,怎么就听着你的搞头“咚咚咚”地响个不停呢。 酷暑的骄阳晒得后背又疼又痒,汗水顺着脸颊一道道的流,伸手一抹,便成了花猫的脸,大家互望着,哈哈大笑。口渴了,山泉水清凉凉的顺着山沟渠往下流,附身捧起一口喝,甜丝丝的。不过,要是赶上几天不下雨的话,只能去山边河沟里喝几口河水了。轻轻地扒开碧绿碧绿的青苔,在小虫儿的脊背上捧上一捧,那水也是甜甜的。而后,蹲坐在河边,比着数着,美滋滋的——刚下午四点多钟,我的腰间早已挂起了好几把了长着瓢开着花的徐长卿了,一把绑成一捆儿,然后用绳子扎起来,再穿到一根细长的麻绳上围在腰间,晃悠悠的沉甸甸的,不亚于得胜归来的将士。我的数量仅次于“药王”三婶儿的。 整个夏天,就这样在汗水和烈日中,挖着笑着攒着——攒了一个夏天的汗水,足以交齐开学的杂费、勤工俭学了。 唉,很多年没有上山了。 记得那日在校车上,我如数家珍般讲起挖药材的段段经历,车上的妹妹们惊奇的问“姐,你真的去过那么地方,认识那么多药材吗?”“那当然,”我挺起胸脯,涌上无限的自豪。 的确,很多年没有上过山了,也很少看见有孩子(即便是大人)去山上挖药材了。现在,山坡野岭上是否还有柴胡,徐长卿?那一坡坡的徐长卿该是到了长瓢的时节了吧?那紫色的小喇叭,也该开满大枣树沟了吧,-------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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